“喧宾夺主”,这个词用得好。
互血客眼神略带恍惚地任意识流动着:
我身为客,却要去管主家人的家事,主家人会怎么想?
不知道啊。但我救了他们这么多条人命,到底也不会因为我让他们背弃了晋国就憎恨我啊。
只要一进入“主客”这个话题,客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了。因此,他也忘了他为了什么而带自己眼前的刘海少女上楼来,自然也不记得要去解释自己为什么称少女是公主的特派。
还是少女见他心神不定,才开口问:
“你是叫,互血客吗?”
互血客这才回过神来。正疑惑着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时,却又旋即想起自己在马厩前那以免对方认错人的自我介绍。
想起当时对自己的介绍置若罔闻而在一旁亲近这两位“美人”的少女,他还以为她并没有记下自己的名字。
客肯定地点了点头,试图将话题引向某个方向:
“接着我方才所说,姑娘是公主所派……”
“停。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来问我的名字吗?”
这姑娘的思维未免太跳跃了吧。
客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:
“姑娘,这女儿家的名字,我一个外人,不合适啊。”
“不合适,为什么?”
客听得出来,这一句是来自纯真内心的不解。
客的内心已经开始不住地呐喊,深感与这种无常识少女对话甚至比与显策交谈更加吃力。
如果这少女说她来自草原,想必互血客是举双手认同的。
“这这,祖宗留下的礼法,并没有什么为什么啊!”
听了客的解答,少女明显很不满意,不悦的情愫被她糅入不满的声调中:
“啧,中原人就是麻烦……”
说到这,仿佛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了一般,少女的语气一转而为小小的兴奋:
“等一下,我又不是什么中原人,干嘛墨守成规地遵守你们中原人的礼法?就是这样嘛。那么,可以问我的姓名了吗?”
“姑娘,不是中原人?”
“对啊,我是从草原上随公主来晋国的。行了行了,别管那些有的没的,快问我名字!”
还真的是草原人……
完全没有怀疑自己是否拿错了剧本,客只是对自己的瞎蒙能力深感神奇。
但客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原人,必须遵守中原礼法这一条。
“虽然姑娘不是中原人,但有一句话,叫‘入乡随俗’。”
他有信心用这句话说服少女不介绍她的姓名,从而尽快进入正题。
“互血客,有一句话,也叫‘入乡随俗’。”
客对少女的回答大为困惑,立即不自觉地抬起了方才侧向左下方的视线。
然后,他看到了那在嘴角划开了一道狡黠的少女,正轻轻摇晃着鼓囊的钱袋。
草原人来中原后是客,中原人到了草原人买下的房间中后,就不是客吗?
所以我很严肃地问你,互血客,你哪来的自信?
于是,在清脆的铸币撞击声中,客选择了放弃,乖乖问了一句。
随后,一声迫不及待的声音向客传达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激动:
“十溪氏千徵,我的名字!”
客的视线不禁转向了少女所在的方向:
十溪氏?
仿佛在回应这客心中的疑问一般,少女又急忙解释道:
“姓氏是‘十溪氏’。怎么样,很少见吧。”
“是是,确实少见。”
那一股满满的炫耀之感是怎么回事?
“你肯定不知道啦。‘十’是计数上的十,‘溪’是小溪的溪,‘氏’是氏族的氏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二人相顾无言。
随后客率先小心翼翼地开口:
“……那么关于公主派姑娘前来……”
十溪氏千徵又一次不快地打断了他:
“这里难道不该问‘千徵’的写法么?”
放弃挣扎的互血客垂淡着眼神,只能随口按少女的剧本念出了台词,然后听着她的絮絮叨叨。
“‘千’也是计数上的千,而‘徵’则是宫商角徵羽的徵。”
一个名字竟然能耽搁这么长的时间,互血客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。
可是,为什么她最后一句中仍饱含着许多期待呢?还希望着我说些什么吗?是错觉吧,是错觉的吧——不要用那么泛滥着希冀的嘴角对着我!
这姓名是父母亲族所取,难不成还要我称赞一番?
客大脑的频率完全跟不上自己眼前的少女,就是十溪氏千徵。因此他只能勉强开口:
“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互血客说的吗?”
千徵好像有些不高兴:
“……有没有人说过,你这个人,很讨人厌。”
都想到这儿了就再推人及己一下啊!
面对着那张——由于泛青柳丝般的刘海遮住了视线,所以确切来讲是半张——渐渐转为阴沉的雕玉面庞,客痛定思痛,决意不再受少女的导向,自主掌握话语权:
“公主派姑娘前来,请问有什么吩咐?”
本来客还想高谈阔论一番,向少女解释为何自己能推断出她是授了公主的意思才来私访。但是经由少女这么一闹,他已然不想在节外生枝。
要是再让这姑娘多讲一会儿话的话,自己有多少脑细胞都不够老龄化的。
“我说了,不是公主派我来的!”
“姑娘与互血客非亲非故,姑娘找到这来,莫不是来找马的吧。”
“所以,你认定我就是公主的情报收集员?太草率了吧。试问,公主为什么要来找你?难道也是来找马的?”
“公主找我,自然是因为早上的事。”
“呵,别自作多情了,你以为以公主的千金之躯,会容忍有你这样的无名小卒的记忆玷辱她吗?”
光有记忆就能玷辱啊……
为了显示自己在心理上的居高临下,少女在不屑的语调中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,不紧不慢地坐上了床榻,根本不理会客内心的不爽。
她额前那一列秀发本如梳篦般齐整,此时却有如涟漪般轻微浮动。从一旁窗镂中漏下的阳光反射其上,一时间波光粼粼,犹如水波荡漾。那原本使少女给人顿感违和的垂丝刘海,此刻也能尽情地展现它的魅力。
一时看呆了的客在自己的世界扇了自己一记耳光,不管色还是空,空还是色,马上反应过来:
“互血客说的是晋南的事。”
“晋南?你说的是,旱灾?可是公主已经暗示她不想多管了吗?”
“所以说,姑娘是公主所派啊。或许公主怀疑身边有别人安插的眼线,所以在早上不便答应我,而在此后暗中派出姑娘查出我的居所,并向我询问饥荒的情况。若姑娘真是公主从草原上带回的侍女,那公主最信任的必定是姑娘。如此一来,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。”
少女略一沉吟:
“可我到现在都没承认你强加给我的身份,这又如何解释?况且,难道就不存在我以个人名义来找你的理由吗?”
“公主与她的母亲韵姬久居林胡,尽管公主是他们族长的亲外孙女,那些胡人也必定对她们母女二人多加欺凌。于是公主一介女流,竟练有如此心计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客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些触怒对方了。他暂且不顾及对方的提问中透出的冰冷,继续说着:
“公主让姑娘不承认身份,在房外提防眼线,在房内又提防了我。”
“提防眼线还好说,提防你做什么……你是说,怕你是某些高官的鱼饵?”
“姑娘聪慧。”
“那那些高官为什么要针对公主?你那么说好像没道理吧。”
“公主虽为宗室,但已是庶出,又久居林胡,因此晋国宗室不容;公主为先君兄长之女,因此国君不容;公主与胡人同服十年,疑为内奸,因此士大夫不容。总而言之,公主新入中原,是为外客,主家不容。”
说完之后,客的同忧相救之情油然而生。
客见那少女在自己眼前突然默然起来。看不清少女的睫毛是否在那而不住地颤动,他却可以看到那本平静下来了的那列涟漪,竟又开始前后摇动,来回洗刷着空气中的尘埃。
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自己说得词穷,少女仿佛是在勉强开口:
“那,我也可以以个人名义造访啊。”
“不可能的。原因很简单。其一,宫女不可能随意出宫;其二,只凭姑娘一人很难找到这家逆旅;其三,一个宫女不能有这么多钱;其四;姑娘恰在我到达后不久就来到了逆旅,太过巧合。”
闻言,少女暗自垂下了方才正视着客的视线,房间内悄无声息了下去。远处传来的市井之声渐渐明朗起来,鸡犬相闻。在远处那人声鼎沸中隐约有几许马嘶长喑驰入窗内,竟稍稍吸引了下客的关注。
毕竟在白昼的活化之中,仿佛时间也运动得更加迅速。并不长的许久,少女渐行抬头,对客报以了略带伤感的微笑:
“算你厉害喽。但是,我仍不是公主所派。小女自幼虏居林胡,有幸服侍公主之余,曾跟从一名医匠学医。后来师傅被放回了晋国,与小女便断了联系。小女唯一知道的就是,师傅一家定居在晋南宣次。小女希望先生能向小女转述晋南灾情。”
话说到一半才将称谓改口,这是不会演戏啊还是想让我看出来就是在演戏啊?
互血客暗自好笑,认定那少女的微笑是身份被识破无话可说,却又不得不继续演下去的无奈,便将自己所知,当成向公主叙述一样悉数告知给少女。
自然,关于向显策献策一事,互血客丝毫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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